草垛 · 金钱草
闺女报考中医专业引爆朋友圈,一多年同事打电话质问:“为啥让孩子学中医?” 一中医骨科出身、现作骨外科主任的朋友抛来句话:“中医治不好病,但容易出成果!”闺女她爹不以为然,说他是没看到中医正骨绝活。她爹说他们村 曾有个老郎中,治疗脚后跟粉碎性骨折,根本不用开刀,闭着眼摸,一块块碎骨头就归位了,连石膏都不用打,卧床俩月就好了。老神仙过世后,一手绝活也带走了。
闺女学中医就俩字:“喜欢!”她打小看姥姥摆弄中草药,后来在杂志上看到篇描写北中医的文章:白衣飘飘的师哥在月光下打太极,让她心驰神往。就为这,俺还领她去了趟北中医,蹭了堂免费课,阴阳五行、辨证论治、天人合一……喜欢研究哲学的闺女,眼睛闪亮,当那位妙语连珠的脾胃专家讲完后,率领全场齐唱:“我们的大中医啊,好大一个家……”俺就知道闺女上了贼船。
闺女前6个志愿全是中医药大学,并如愿以偿取到针灸专业,送她时,俺特意去看了一路之隔的天大和南开,同这些学校相比,中医药大学普遍比较陈旧,北中医的老校区是10分钟转三圈,闺女的学校是10分钟转仨院。这是民国初“废除中医”的后遗症,当时北洋政府没把“中医药”列入《中华民国教育新法令》,成为近代史上著名的“教育系统漏列中医案”。1929年,国民政府禁止中医学校立案,各地中医学校改成中医传习所。所以几个老牌中医药大学都是1956年前后建立的,中间又遭遇了几次废中医论。但这些年国家加大对中医药学校投入,这次六家中医药大学入选双一流成为最大赢家就是证明。
“今天解剖牛眼和人心了!”、“今天穿白大褂了!”、“今天去看‘大体老师’了”、“今天中医基础理论课,我笑声太大了!”、“今天我扎针了!”、“我给对床刮痧了,她是我第一个病号!”……闺女的幸福感通过电话传过来,知道俺对医学生生活感兴趣,遇到有意思的课,还会录下来给我。有次听完张大宁教授讲座,她紧急召见俺交流心得体会,说自己特别幸福,选择了喜欢的专业。
因为喜欢,她每天都在图书馆呆到晚上十点,这跟高中作息一致,难怪有人说医学生是把大学当高中来读。中医尤其辛苦,不光要掌握传统中医知识,西医也要系统掌握,班主任说过:“病号不管你学是中医还是西医,遇到急诊,都要会处理。”当然班主任也谈了性价比:一样学五年,你们掌握了中西医两个体系,是不是很赚?
有次她写了篇《如何炼成“精诚大医”》,是有关医古文的论文,俺评价:“前一段有点中学生气,后面论证严密,有逻辑!”她呵呵笑了:“老师说学中医不需要逻辑思维,否则就会钻牛角尖,比如会纠结气、经络、学位是什么?”俺看到这个问题最好解释是:“计算机都有硬件、软件之分,你拆开机器能看到软件长啥样吗?”
有次她在电话里听到我咳嗽,就从微信传来一只胳膊,画了一条红线和一个红点,让她爹给俺“面刮肺经,角刮尺泽穴!”她爹如得圣旨,把俺两条胳膊刮得一片红紫,当天夜里就不咳了,第二天就好了,期间又受几次风寒,也刮好了,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聪明才智。闺女大受鼓励,每天都会传授保健知识:“你们俩每天都要按摩腹部,右下左上,顺时针方向!”、“先喝汤后吃饭,北方人都吃颠倒了,长个大肚子!”、“男同学腰围不能超过二尺七,女同学不能超过二尺四,互相监督!”、“注意保暖,热不会出毛病,冷要出问题!”……
当然更多是她认为有意思的事儿,有天她半上午来电话:“妈妈,‘大体老师’今天大便了!”“大体老师”是医学生对捐献遗体的尊称,过世都有年头了,咋会大便?闺女说,他们刚学了按摩肠胃手法,有个男生就在“大体老师”身上练习,没想到效果这么好。
填报志愿时,俺给学校电话抱怨校区太陈旧,校方说:“我们硬件差点,但软件很厉害!”闺女入校后,俺才体会出这话分量,三个不大的小院,潜伏了三个院士,三个半国医大师,闺女说那半个大师不是她们学校培养的,是聘任的,就是给周恩来治病的那位老中医。当时周总理膀胱癌晚期排不出尿,检查发现尿道堵死了,老中医一副药,尿道畅通,用西医根本没法解释,一时成为江湖传奇。据说闺女新校区占地2600亩,遍地都是中草药,这个“大饼” 每年招生季都会挂出来,诱惑了不少高分考生。
俺对比三家院校后,对闺女说:“天大像一篇逻辑严谨的学术论文,南开像一篇结构松散的纪事散文,你们学校像《射雕英雄传》,东邪西毒,南帝北丐,中神通,高手云集,大师出没,隐忍坚守,终于迎来了中医药发展的春天!”闺女表示赞同。